封城后的ldquo生离rdquo

发布时间:2020-12-16

文/刘喵喵编辑/水笙继1月23日武汉封城之后,1月24日,包括黄石、孝感、黄冈在内的湖北13座城市相继封城。为了防控疫情,封城是一个有效且重大的举措,但伴随着封城,混乱也随之而来。医院物资即将耗尽、断粮的15万只小鸡被活埋、动物园也在寻求能进入武汉的货源......除了救援物资之外,一切正常地与外界的联系被阻断,这其中也包含那些原本将要团聚的亲人,因为疫情分隔两地,甚至因此生死两别。陈斌的家庭便是其中一个,他的父母在武汉病危,而他被困在黄石,联络很多部门求助无果。他无法目睹武汉在发生着什么,但他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。封城后的武汉,图源B站UP主林晨同学在接受连线Insight的采访中,他感慨道:“他们在悄悄地死去,他们的声音却好像没有被听见,就悄无声息地在极度痛苦之中分离,在焦劳中痛苦地呻吟,这太残酷了。”他说“我一定要回去见父母最后一面,否则如果他们去世了,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。”幸运的是,在通过微博等各种渠道求助之后,他终于通过了封锁,来到了武汉父母身边,病危的父亲在昨天早上有了床位,但母亲依旧没有。全国疫情地图,图源丁香医生而在陈斌之外,还有很多没有通过社交媒体等各种渠道发声求助的人,他们依然在等待一张病床。以下为陈斌的自述,经连线Insight编辑整理。1封锁要去武汉的那天,黄石的路封死了,我被警察拦了下来,再去,碰到的是两辆重型洒水车,里面装满了水,把路堵死了。为防控疫情而封堵的黄石路口,受访者供图封城之后,我就被困在了黄石,整个市外围都封住了,而我的医院急诊楼的走廊里躺着,他们已经连续发烧10天,父亲的双肺已经白了,最高的时候烧到40度,昏迷数次,呼吸困难,母亲同样连续高烧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他们在武汉没有别的亲属,没有人在身边照顾,我能联系到他们的唯一途径就是给我妈打电话。医院的这几天,她开始抗拒和我说话,我想象不到他们在经历什么,她应该也不想让我看到,所以我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视频。急诊楼里有很多像我父母一样没有床位,医院、医院的人。医院的地上经常能看见呕吐物和屎尿混在一起,医护人员捉襟见肘,并不能顾及全部,死去的人还没来得及运走,尸体就放在地上。她不想让我回去,害怕我被感染。我能做的就是每天不停地打电话求人,求领导,求我父母的同事们能去帮帮他们。医院的时候,父亲已经昏迷了,但是也医院的座位上,他们就这样坐了两天。陈斌父亲的CT检查显示双肺感染,受访者供图我父亲今年67岁,是一名中学教师,他出生在黄石,后来去了武汉,父亲曾帮助过一名被嘲笑欺负的脑瘫学生,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。我母亲是特殊教育学校的一名教师,土生土长的武汉人,因为帮助过很多自闭症、残疾儿童,曾被评为从区域级到省级再到国家级的全国劳动模范。在我父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,真正帮到他们的也都是普通人。有学生和同事过来帮他们送饭,校长从家里送来一个躺椅,医院的走廊里躺下。有一次我母亲小便失禁了,父亲的同事抱着医院。我母亲舍不得用,给我父亲盖上了。父亲很痛苦,通常睡几个小时就醒了,发烧消耗很多能量,他浑身都在抖,医院说他们也没有办法。没有人能够长期来照顾他们,学校的能力可能也就帮到这种程度,大家也怕出去被传染,只有我过去才能帮得上他们,无论如何我也要过去,我不怕死。从黄石出去需要穿过三道关卡,我给很多领导打电话,但都没有得到解决,那时候我心想,我一定要去见我父母哪怕最后一面,否则我父母要是去世了,连个能签字的人都没有。我甚至想过步行从黄石走到武汉,我查了下地图,需要二十四个小时,但是在路上有许多丘陵,要翻越这些丘陵,肯定不止二十四个小时。我想过要携带多少干粮,晚上怎么休息。但是后来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,因为我不一定走得过去,很多村子都封了,也没有单车可以骑。那时候我母亲还是清醒的,但是没有力气拿外卖和求助了。我在异地忍不住想,如果她的意识不清醒了怎么办,每次打不通她电话的时候,我都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事了。2突如其来的感染本来我们准备在黄石过年,我结束工作之后就先回到了黄石老家,父母说在武汉结束工作之后就回来团聚,没想到会这样。最开始是我父亲先有症状。那是1月18号。我爸在家附近的一个城中村搬东西,回来之后他开始发低烧,但是症状很轻,我们都没有特别在意,以为穿得单薄着凉,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。那时候也听说了武汉肺炎的一些情况,但压根没想到会那么严重,官方发布的一些信息也让人觉得没有那么可怕。三天之后,父亲的情况还没有好转,我母亲也开始不舒服,但不是感冒症状,只有发烧。他就和我母亲就一医院,医院里已经挤满了人,他们排到了多号,排个13个小时的队。

医院,发热患者排着长队等待就医,

图源新京报我当时嘱咐他们去的时候一定要戴口罩,他们也都戴了,但是一次性口罩的使用期限最多是3~4个小时,医院里一直待了13个小时,很容易被交叉感染。当时没有料想到会这么严重,不医院待那么长时间。排到号之后,医生让做了一个CT,显示是病毒感染,白细胞等几个指标都在降低,没有查出细菌感染,医生也没有给出准确的诊断,开了点药,就说让回家观察一个星期。医生应该也是非常无助的,他们有可能当时就知道是冠状病毒,但可能也知道这个东西他们没办法治疗。回去之后,第二天凌晨,我父亲烧到38度,母亲非常医院,他们就医院,他们给我发来视频,医院的人明显更多了,从凌晨1点多排队排到下午,一夜没睡,折腾到第二天下午,排了14个小时的队才看上病,然后他们的病情就变得更严重了,但是依旧没有确诊。陈斌父亲当时的病历,受访者供图回到家里之后,他们就在家吃药,自我隔离。因为封城,菜变得不好买,交通也很糟糕,23号市内公共交通暂停,社区那边也打电话让他们待在家不要出去。那时候,父母的身体情况已经在急转直下,没有办法,我就打了,但是没一辆车过来接。按规定是社区联系街道办事处,医院,这样是可以把社医院的,但是,实际情况是我们通医院,医院,只能逐级上报,但社区一直没有消息,也医院,因为他们说没有防护措施。三天之后,父母的情况很糟糕,高烧不退,开始呼吸困难,我又打了一次,打了五遍才有人接,被告知需要排队,前面还有多个人等着坐救护车,好在这次只等了一个半小时,我猜应该是前几天打的那次总算排上号了。很幸运,医院,因为我能想到,可能还有医院就已经在家离世的人。3难以确诊的病人1月26号,父母已经持续高烧五天,终医院,医院也仅仅是一个开始。拍CT、X光胸透、验血,各项指标都显示是新冠状病毒感染,但是却不能确诊,不能确诊就没有床位,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没有试剂盒,能够确诊的唯一标准也是核酸检测。有些人在急诊室里去世了,没有确诊,只算疑似病例,就不会计算进死亡数字。他们悄悄地死去,他们的声音好像没有被听见,就悄无声息地在极度痛苦之中分离,在沉默中死去,在焦劳中痛苦地呻吟,外面的人好像听不见,这太残酷了。医院急诊室椅子上的病人,受访者供图疑似的人太多了,现在武汉漫天都是疑似的人,实际上确诊可以有很多的方法,但大家把这个试剂盒检测作为唯一的标准。医院里的资源都集中在肺炎患者,医院的时候,我母亲还给我发过来一个视频,附近居民突发心脏病,医院这边医生说治不了,医院了,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,有很多别的疾病的人,包括孕妇现在就很麻烦。社区里我一个同学的老婆怀孕了,下个月可能就要生孩子了,还不知道去哪里可以生,很庆幸她没有感染。但他家里的爷爷感染了,他父母就回去照顾他爷爷。我之前最坏的预测就是,瘟疫爆发,顶多一两个星期就好了,当时大家都乐观一点,没想到会这么严重。全国疫情增长曲线,图源丁香医生我从小受我母亲影响,她就觉得人这一辈子的成就感主要来自于服务于别人,这样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实质性的改变,她觉得对人奉献和付出才是有意义的,她做了一辈子公益。幸运的是,前天我终于成功抵达了武汉,见到了我的父母,也许是在微博求助之后,终于有了声量,封锁的道路给我开了一个小口,登记了信息,过去了。重症的父亲在昨天早上终于有了床位,而母亲依旧没有床位,她说话和呼吸变得很困难,意识模糊。七天前我们就在等,医生说什么时候轮到了就有了,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。医院医院,我一天一夜滴水未进,今天凌晨3点,终于吃上了一碗泡面,我知道我无法控制什么,但我准备好为他们流尽最后的生命。(应受访者要求,陈斌为化名)预览时标签不可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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